千年积水中丝绸不腐 鎏金七宝塔露出一角(组图)
足有5厘米厚的盖板,掀起了一条缝,缓缓抬高。然而,眼前的状况却令考古专家一怔:里面黑褐的是什么?像是塞了满满一箱子土! 南京市博物馆考古部副主任祁海宁用手摸了一下,发现这竟然是又一层金属盖板!“这绝对是意料之外的事,没想到盖板下面还有第二层盖板。” 记者在现场可以清晰地看出,这层盖板锈蚀得非常厉害,四周边缘处很多地方已经坏掉,出现较大的洞,专家甚至可以用手伸进去。 对出现第二层盖板,考古专家都连称没有想到。“双重铁函,这种情况还没见过。”曾主持陕西法门寺地宫挖掘的考古学家韩伟说,对于舍利函来说,几重的标准就是按上面的盖来算的。这样来说,长干寺地宫这个舍利函,现在已经看到的就有三重了:最外面的石函、里面的双重铁函。根据碑文上的记载,如果不出意外,里面应该是个七宝塔,之后是银椁、金棺。一共就是六重,比法门寺出土的那枚佛指灵骨还要多一重!“一般来说,重数越多,表明受到的礼遇级别越高。”韩伟说。 谨慎:低温、充氮模拟原有环境 因为锈蚀严重,第二层铁盖很松,开启时必须要小心翼翼。“这层铁板的情况糟得多,只有几处还连接着,所以很担心会下滑,砸下去。”考古专家说。 直到中午11:48,第二层盖板终于掀开。这一次,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满满一箱的水。“这应该是千年来渗透进去的积水,里面还有不少铁锈。”令人兴奋的是,浑浊的水里露出一些东西,像鼓起来的黑色塑料袋。 看到这样的景象,南京大学著名的历史学家蒋赞初也激动起来,“这应该是丝织物。南朝一些高规格舍利塔中的重要物件,外面都是用锦绣一层层包裹起来的——梁武帝当年就是用"九重锦绣"来包的。” 现场考古人员用针管取了水样之后,开始抽取铁函内的水。记者看到,一根细细的管子伸进铁函里的千年积水中。水抽取的速度非常缓慢,抽取时还设置了过滤网,防止文物碎片和水流一起被抽走。 13:01,抽了大概10分钟左右,铁函里的水位仅降低了10厘米,但中间露出的部分,已经依稀可以看出塔顶的形状。这时候,考古工作人员突然停止了抽水,在铁函口四周铺上白色棉布,并抬来一块玻璃,将铁函盖了起来。 “文物刚出土的时候是最脆弱的,环境改变太迅速,会对文物造成损坏。“南京市博物馆考古部副主任祁海宁解释,铁函里很可能就是众人期待的塔,用丝绸从底部一直包裹到了顶部。而在文物中,丝织物非常“娇气”,很容易氧化损坏。因此暂停抽水,同时向铁函里充氮气,排出氧气。 祁海宁介绍,为了最大限度保护文物,其实开启铁函的整个环境都在模拟原先在地宫里的环境。记者也留意到,放置、开启铁函的这个整理室非常狭小,仅几平方米,灯光昏暗,泛着黄光。“地方小便于控制环境,这里的温度只有22摄氏度,湿度也与原先的地宫一样;灯光也有讲究,不能有强光照射,以免损坏纸质文物或丝织品。” 惊喜:丝绸里包着座鎏金七宝塔 下午4点左右,铁函里的水终于抽干,一个丝绸包裹的塔已经显露无遗。从轮廓上看,塔被安放在一个底座上,位于铁函正中心。为了一睹这座塔的材质,考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包裹佛塔的丝绸掀开一个小角,仅持续了几秒钟,又赶紧放了下来。 不过,这一掀,窥见到的情景,已足以令人惊艳!里面露出的,是塔身上金色的光泽,以及雕刻精美的纹饰,上面似乎还泛着蓝幽幽的光,更显得无比神秘。 “太好了,这太好了!”陕西来的考古学家韩伟忍不住惊叹。他介绍说,这是一座鎏金宝塔,保存完好,颜色非常鲜艳。“应该是一座七宝塔,但并非原先有人猜测的七宝阿育王塔。”韩伟说,佛教中认为,佛居住在七宝之地。七宝说法不一,其中一种是说指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珊瑚、玻璃;而塔是佛祖圆寂之后的归属地,因此也要有七宝。最早供奉佛祖舍利的是阿育王塔。不过刚刚发现的这一座塔,虽然还未看见全貌,但从轮廓来看,应该是中国式的楼阁塔,而非印度式的阿育王塔。 还有一点令专家意外的是,原本以为这么庞大的铁函,里面的塔一定也很高。但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塔只有四五十厘米的样子。那么,塔下面还有至少六七十厘米高的空间,装的又会是什么呢? 长干寺地宫出土啥文物? 答案:两颗水晶球、一个玛瑙球、一些古铜钱、一只铜鎏金的凤凰 从地宫开启至今,都出土了什么宝贝呢? 虽然地宫考古仍然在继续中,但人们对已经出土的文物还是充满了期待。昨天,地宫出土的文物终于首次亮相,它们分别是:两颗水晶球,一个玛瑙球,印有“开元通宝”以及龙凤纹的古铜钱,铜鎏金的凤凰。 记者看到,这些文物放在蓝色的锦盒里。两颗水晶球,最大的一颗有鸡蛋般大小,它们淹没在一大堆铜钱当中。当初发现的时候,大的水晶球在铁函的上面,而小的水晶球在铁函的下面。“水晶球是镇守铁函的宝贝,看到了水晶球就可以知道,铁函中一定有舍利。”考古专家说。 最让人称奇的是铜鎏金的凤凰。记者看到,由于在地下埋藏近千年,经过氧化,凤凰已经发黑,但凤凰的造型仍然非常精巧:它伸着脖子,一副飞翔的样子。 “长干寺内为什么会有凤凰?”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蒋赞初说,这正好印证了南京有个凤凰台;而且,凤凰是在盛世才有的。 千年丝绸 为啥不腐? 答案:水让它“长寿” 如果有丝绸和经书,历经千年一定都烂如泥了。但昨天,铁函上的两重盖板去掉后,人们看到了完好的两层包裹鎏金七宝塔的千年丝绸,考古人员还用手摸了摸,相当结实。 昨天,当已经在铁函内呆了近千年的积水展现在大家面前时,这些水也成了一种文物。考古专家们用针管小心翼翼地把水取样,这些水将被专家们解剖成分。 抽掉了水,鎏金七宝塔的包裹物——宋代丝绸就展现在了大家的面前。一开始大家还非常担心,这些丝织物一经氧化,会“见光死”,但专家们发现,铁函开启几个小时后,丝织物还非常结实。 为什么千年丝绸会如此结实呢?“南京博物院的文保专家奚三彩告诉记者,丝绸没有见光死是因为早有准备。“在铁函第二层盖板打开后,我们立即盖上了玻璃盖,往里面充氮气,隔绝外界接触,防止氧化。”而在地宫里,丝绸经历千年没有腐烂,最大的功臣就是那一箱的积水。“水让丝绸与外界隔离,处于缺氧状态,相当于在真空之中。”文物保护最怕的是半干半湿的状态,因为这种状态下,文物很容易锈蚀,尤其是丝绸、典籍之类的文物容易变成泥。水对于漆器、金属类的文物都能起保护作用。“丝绸下面包裹的鎏金塔光亮如新,也是这个原因。” 不过,奚三彩表示,水对纸制品影响比较大。如果塔内有经书等典籍,状况可能不佳。 重要 在众多的地宫中,最负盛名的当属出土了佛指舍利及众多珍宝的法门寺地宫。昨天,主持法门寺地宫发掘工作的陕西省考古学家韩伟却提出:长干寺地宫的发现,不亚于法门寺地宫。 韩伟提出三点理由: 首先,舍利在我国及国外都有,但根据长干寺地宫已解读出来的碑文上记载,这里头却有“佛顶真骨”,这是从未见诸记载的。 第二,铁函里有佛发、佛爪,即佛祖的头发和指甲。这也是唯独在长干寺才有记载的,杭州雷峰塔地宫发现的金涂塔里,据说也供奉着“佛螺髻发”,但毕竟至今没有打开过。 第三,如果像记载所说,还有“诸圣舍利”陪伴着佛祖舍利,这也是非常罕见的。一般来说,后世的高僧舍利都是埋在佛祖舍利附近其他的地宫里供奉,同处一室的形式很少见。 “古长干寺的地位,相当高。据说,阿育王所造的八万四千座佛舍利塔,中国有十九座,其中金陵长干寺是第二处。而法门寺则是第五处。”韩伟说,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长干寺与法门寺级别相当。虽然到了宋代,长干寺地位不如以往,但地宫里的宝物却极有可能“流传有序”,一直保留下来,并且历朝历代不断增添新的供奉物进去。如果是这样,那就非常了不起了。 至于“佛顶真骨”,如果铁函内有顶骨出现,会真的是佛祖的顶骨吗?韩伟笑着说,在当年法门寺地宫发现佛指舍利时,为了辨别真伪,他甚至用舌头舔了一下,判断是玉质的还是真的骨头。这后来也传为一件趣事。他认为,如果有顶骨,是“佛顶真骨”的可能性极大。 秘闻 这一带共有四处地宫 长干里一带,向来是佛教圣地。之前大多数专家认为,这里最早供奉舍利的阿育王塔,其历史要从东吴孙权时算起。不过,昨天南京大学历史学家蒋赞初则提出,在东汉末年,这里就已经有阿育王塔了。 他依据史料作进一步考证说,最早的阿育王塔建于东汉末年,东吴时毁于孙淋执政时的灭佛之举。西晋灭吴后,僧人在原地重建佛寺称长干寺,到东晋中期曾先后各造一塔,成为双塔,仍然叫阿育王塔。梁武帝重修佛塔时曾一度叫阿育王寺
。为了修塔,当时发掘了地宫,在深9尺处找到了石函,内有铁函,函内有金棺银椁,发现了佛舍利。梁武帝为之大喜,亲自到寺里礼拜,复建双塔,分别埋入了双塔地宫。 “所以,这里可能有四个地宫。一个是东汉末年的阿育王塔地宫,一个是这次发掘的金陵长干寺地宫,另一个是双寺双塔的,再加上大报恩寺地宫。” 至于原先有专家认为,大报恩寺旧址上最早的寺庙是建初寺。蒋老认为,建初寺并不在这里,阿育王塔在越城东边,而建初寺塔则在西北,两寺相隔两三里。因此,与后来的长干寺、大报恩寺,都没什么关系。 专家观点 A 找到大报恩寺地宫 才可以复建琉璃塔 就在大家将目光聚焦到长干寺铁函上时,还有一个预计耗资十亿的公益文化项目——“金陵大报恩寺塔文化园区”在等待开工。 昨天,对东南大学古建筑专家,“金陵大报恩寺塔文化园区”总设计师潘谷西先生来说,更迫切的事情是尽快找到大报恩寺地宫,只有确定了遗址的位置,复建琉璃塔以及整个文化园区的工程才能开始。 潘谷西直言,他希望尽快找到大报恩寺地宫,这样才能确定大报恩寺的遗址,否则不会签字开建“金陵大报恩寺塔文化园区”! 根据古建筑的布局特点,潘教授坚信,大报恩寺地宫的位置就在附近,应该不难找。此外,从考古价值上来说,大报恩寺的发掘也更加令专家们期待。 据史料记载,明永乐帝朱棣为纪念生母,历时19年耗资白银数百万两才建成这座皇家寺庙,里面摆放了不少宝贝:夜明珠、避水珠、避风珠、宝石珠、避尘珠各一颗;还有明雄一百斤,茶叶一石,黄金四千两,白银一千两,永乐钱一千串,黄缎两匹,佛经若干……这样的记载与长干寺石函里面所藏物品的记载相比,更令人叹为观止。 B 大报恩寺遗址地宫 建佛教艺术博物馆 大报恩寺所在的古长干里,从1700多前开始,就是古刹云集之地。历代寺庙兴废无常,塔院建筑早晚叠压,已经形成了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复杂格局。 昨天,在宋代长干寺地宫铁函开启的同时,民盟南京市委员会的专家们也提出了他们的想法:在南京大报恩寺地宫遗址建一座以收藏、保护、展示和研究南京地上与地下出土佛教文物为主要内容的专题性佛教艺术馆。 民盟的专家说,江南地区最早的佛寺——孙吴建初寺就在古长干里一带诞生。 专家告诉记者,南朝萧齐时期,在竟陵王萧子良位于南京的西邸发生的“神灭论”和“神不灭论”的学术辩论,轰动一时。梁武帝更是因笃信佛教、屡次舍身为僧而被称为“皇帝菩萨”。他在位期间颁布了《断酒肉文》等,明令禁止僧侣饮酒吃荤,这种戒律一直沿袭到了今天。 “在大报恩寺遗址上建一座佛教艺术馆,以此来填补南京博物馆体系中的一个空白。”民盟专家说,这次长干寺遗址地宫的出土文物应该重新放入地宫,在原址进行保护展览。(胡玉梅孙兰兰)